金融人开始集体怀旧

时间： 2024-07-09 05:13 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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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末有至少两件事让朋友们争相讨论。

一个，是交大高金的教授在毕业生典礼上的致辞，金融人不要有羞耻感；一件，是从公募下岗的前总监的长文。

现在限薪退钱，金融人的职业发展受阻，然后股民，基民都已亏麻，对金融行业更是充满不信任，从过去的优秀学子到人人喊打，是谁都会emo。

再看到同业离世，大家会把自己身上的哀怨投射到苦主身上，以己度人，感时伤情，进而开始，集体怀旧。

怀旧，是一个人衰老的开始，也是度过垃圾时间的一剂良药，只不过记忆中的历史有多少是真实的，值得商榷。

我先讲个故事吧——

今天的伊拉克民众，就有些怀念萨达姆时代，因为萨达姆时期铁腕统治，国家稳定，军力强大。

但事实上，作为局外人我们知道，萨达姆时代的伊拉克，在1980年率先挑起两伊战争，一打打了8年，双方牺牲了上百万人，最后什么也没换来，双方打成了平手。

没休养两年，又于1990年入侵科威特，最后的结果是亲自体验了美国的海陆空立体打击，一片凋敝。

讲这个故事想说什么呢？

伊拉克当年的普通人日子好过吗？

一点也不好过。

为什么现在怀念，因为现在的日子痛感更大，所以比较下来，过去似乎更好。

历史，往往不是真实的史实，是史学家在特定的时代，对过去做出的推测，他可能不保真；而且随着人们自身现实处境的变化，大家记忆中的历史，也会随之变化。

我称其为“历史的幻觉”。

2023年底，2024年初，全国都在追王家卫的《繁花》，人人都在怀念90年代朝气蓬勃的上海和黄河路，尤其是今时今日黄河路已然衰败，就更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沧桑感。

但当时我就说过，胡歌的宝总，太帅了，太干净了，少了90年代企业家的那股草莽气，更少了几分真实。

最近我在上海出差，抱着金宇澄的大部头原著啃，这份感觉就更复杂了。

金宇澄笔下穿越十年动荡到改革开放的图景，里面的角色并没有电视剧里的那么“光鲜”，相反，读下来更多是悲剧。

王家卫镜头下的宝总，带着几分“玛丽苏”的霸总范儿，事业上有爷叔指点，情场上万花丛中过，片叶不沾身，那是独属于“黄河路一哥”的潇洒；

但金宇澄笔下的宝总，在儿时受到冲击，玩伴蓓蒂失踪，后来谈了个女朋友叫雪芝，电视剧里一笔带过，实际上雪芝和他感情甚笃，但因为阿宝家庭成分不好，雪芝家从爸爸到哥哥姐姐一家人全部反对，导致最后两人分道扬镳，这当然是悲剧。

而爷叔，不是提篮桥出来的高人，而是挖墙脚，偷窥邻居讲悄悄话，行夫妻事的老瘪三。

王家卫镜头下的李李，是庄家的高级操盘手，还是气质绝美的至真园女王；但原著里的李李，和姐妹们一起被朋友骗到（卖给）澳门的夜总会，做陪酒女，逼着学钢管舞，后来是被富商看中才逃出生天。

王家卫镜头里的汪小姐，从一个体制内受宝总呵护，到体制外自己努力拼搏创业打下一片天地的独立女性，符合这个时代不靠男人靠自己，不当花瓶当老板的定位。

而金宇澄笔下的汪小姐，婚姻不幸，总想和体制内的老公假离婚，生二胎；又因为醉酒和朋友“徐总”发生了一些成年人都可能犯的错误，甚至怀孕之后，也不知道这究竟怀的是原配还是徐总的孩子，最后生下来，是个畸形。

比起电视剧里的独立女性，原著的汪小姐反而更像高配版的刘苹果。

半本饮食男女，写的明明是大时代下的众生皆苦。

比起原著，王家卫的《繁花》，实际更像武侠，年轻的主人公在高人辅佐下 ，横扫千军成为武林盟主，最后全身而退，深藏功与名。

如果再配上张雨生的《我的未来不是梦》，真真假假，一下子给人拉回到那个遍地是黄金，未来好像有无数可能的年代。

哪怕90年代并不完全是这个样子。

之前在微博上，看90后怀念过去，羡慕60年代出生的老一辈，“人生最好的时候赶上经济蓬勃发展的40年，现在差不多退休了，人生赢家。”

但我爹就是60年代的人。

在我们底层人看来，最有共鸣的90年代根本不是剧版《繁花》，而是《漫长的季节》。

东北的烤鸡架为啥火，因为下岗了没钱吃不起大鸡腿，鸡架是最有性价比的选择。

10年前国家有个针对“4050人员”的优惠政策，就是“2011年前，女性年满40，男性年满50，大多数国企下岗工人，为改革做出贡献的职工们的扶持”。

2011-50，你说这是哪代人？

至于那时的改革，大家去看看朱相在90年代解决地方国企三角债的披肝沥胆——

这些都是更真实的90年代，与我们记忆中的相比，可能并不一样。

历史远没有你我在影视剧和文学作品里想象的那样美好，也从来没有一气呵成、容易的改革，都是走两步退一步，一点点的往前走，改革的阻力与困难，比我们想象的难得多的多。

最终的执行，也必然是相互妥协，相互博弈。

今天的改革，当然，也是这样。

这几年市场确实不好，天天亏钱，换谁都会悲观，这是人的正常反应。

话说回来，哪个国家就没有周期？

就像温铁军在《八次危机》中讲的，共和国在过去几十年的发展，创造了人类历史上绝无仅有的经济奇迹，但依然受到过好几次经济周期的冲击。

不管我们出生在哪个年代，一定会经历一次又一次的周期冲击，只是体感不同罢了。

A股的历史过于短暂，所以打破历史时好像觉得发生了天大的事；

可事实上，比起前一代历史洪流中的人，今天的金融人，已然幸福太多。

如今金融人自嘲，说被裁之后只能送外卖；但周末，美团小哥给我打了个电话，让我给他打个好评，这样他可以获得1元的高温补贴，而这周上海的最高气温是，39度。

与大部分行业比较，金融人依然是相对高薪的，只是超高薪的上限，压低了。

当然，金融行业的从业者，大家过往的成长路径都是，他强任他强，我比你更强；现在去比惨，大家必然会难以接受。

需要花时间适应而已。

那个闪烁着时代滤镜的“过去”，活在每个人的想象中，郁闷的时候翻出来；酒桌上跟朋友，感慨两句就好，日子终究还得一天天来过。

3万字长文固然有传播度，但挽救不了，全市场倒数的净值。

比起传播链条太长，变量太多的宏观分析，业绩真正好的投资者，只会说“宏观只能承受，无法改变，最后还是得落实到选股去”。

所以——自媒体只能提供情绪价值，专业价值更多还是得靠二级市场的净值，靠能力体现。

翻译成人话就是——

讲屁话没有用，想办法赚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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